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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生(1 / 2)

怕生

他将诏丘带到一张病榻前,上面躺着一个老妪,看着面熟。

老妪脸颊两侧已经皮肤深陷,可能是被用药了,多余的血水没有流下来,而是被留在伤口最里,血窝像是被强涂上去的两团红脸蛋,糊在苍老的皮肤上,怪异又瘆人。

她昏沉着,灰白乱发被压在枕骨

好不容易,她眼珠子转了一圈,样子有点僵硬,视线落在诏丘身上时,那双浑浊的眼睛竟然亮了一下,有几个含糊不清的字逸出来,像是“小”什么。

诏丘听得一头雾水。

听着话头,极像是在念叨什么人。

重病如此仍会牵挂的,无外乎至亲至信,若是加了“小”的前缀,多是疼爱的晚辈。但诏丘毫不记得自己和这位老人有什么牵扯,更别提知晓她想唤的人是谁,自己又认不认得。

疫病发作到这个状态是不需要高阶符的,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将他拽过来,诏丘还是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一张随身携带的低阶安魂符给人贴上,然后做好防护,凑得不远不近听她想说什么。

一声含糊不清的“谢谢。”

有点无厘头。

诏丘有些不解,转头望过去,站着的修士就给他解释:“老人家说了好几次要见你,所以我带你来。”

诏丘使劲一回想,终于知道这句谢谢,是起于何处。

昨日她也是这样不安稳,他强拉着云见山给老人家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甚至算得上是无功而返,却被她记着这么久。

认真说来,这句谢,应该是给云见山的。

他便客气道:“婆婆不必多礼,照顾你是我们应该的。”

然则她摇摇头,被红疮覆盖的脸瘪下去,喉口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应该是她想深吸一口气说些什么,但符纸发挥效力很快,让她来不及开口。

她看着着实瘦弱可怜,立着的修士有些不忍:“因为红疮会蔓延到五脏六腑,这些疫人喉口都是血沫,说话不清楚,吃东西都是生疼的,据我所知,以前行过此疫的下界甚至有难以进食而被饿死的百姓,希望嘉州城不要发展到那个境地。”

诏丘心道,若是再拖下去,久得不到解方,恐怕还不止这些死法。

严温追步而来,因为已经知晓了实情,见他还将下界惨状归结于红疮疫,万分心虚,也因为自己身为亲传,却在解疫一途毫无建树,心中愧疚。

既怕他发现不对,又对如此惨状心有不忍,闭了闭眼,勉强自然地强行攀扯,拐走话题:“疫人喉口有伤,吃食必得是流食,此地疫人颇多,若是人手不够,师兄尽管来叫我。”

那人颔首:“好。”他又道:“不过这里修士毕竟还是有一些的,要帮忙也不要太着急,小心适得其反误了自己,嘉州……算是遭遇天灾,不少上界的弟子已经中招了,我们再经不起进一步的折损,你们切记万事小心。”

诏丘和严温忙“嗯嗯嗯”地点头应声。

那人见他们如此听话,松了一口气,又道:“我刚才将你们带过来,你们是不是还没吃早膳?”

诏丘点点头,正想说不着急,那人体贴过了头,捉着他们问:“对了,见山辟谷期过了没有?他的差事我们帮不上忙,更不能让他身体出了问题。左右你们三个都没进膳,不如带上吃食我们去找他。”

诏丘被他的热心肠吓到,忙拦住人:“你不知道他,他做事时有诸多禁忌,我和长洐去就好了,师兄你合该去忙正事。”

他这话有道理,那名修士一脸严肃而满足地接受了这番说辞,事无巨细,一一分说详解,又啰里啰唆的拉着人嘱咐许多,依言“办正事”去了。

严温送走这尊大佛,先往膳地赶,拢着嘴唇低声问:“真要去找云师兄?他不是不露面吗?”

诏丘怎会猜不到这个境况,他说:“我才被他拒了,再去也是无用,那只是骗人的说辞,怕其他人发现不对。至于膳食,我们还是给他带到房门外。其他的就只好等了,他不可能一辈子待在里面,若是他真心担忧褚师兄,一定会想办法帮忙的,而帮忙就要出门。”

一个破屋子,怎会有消解疫病的办法?

严温想得更多:“那我们要等多久?我们都以为他是把自己闷在屋子里,可万一他是晕倒了怎么办?染疫了怎么办?虽然最好是他自己不想出来,但万一是他不能出来,我们不去看,别人不敢看,任他自生自灭么?云师兄可是天天和疫人打交道,且几日都没阖眼了。”

话毕怕诏丘觉得他危言耸听,还提醒了一句:“这都是刚刚的师兄说的。”

诏丘脚步一顿。

前去探望,还是要找个幌子,诏丘让严温端清粥,自己端着小菜,边走边想,琢磨出了一个馊主意。

他们无法使云见山出来,但不代表其他人不可以。

虽则这又是自主主张,又违背了云见山将自己关起来的意图,但确实是目前最好的法子了。

不需要露面太久,哪怕是一刻钟,让诏丘晓得他没有染疫就成。

严温想不出来合适的人选,毕竟多多少少要知道事情原委,还要在他心里有点地位,但凡二者一个达不到,就撼动不了他下定的决心。

诏丘严温算数,但他们试过了,不成,严温问:“还有谁?”

诏丘示意他附耳过来,给他说了一个名字,严温闻言歪着身子打了一个冷颤,听得双眼睁大:“这个主意真的很馊。”

诏丘说:“来不及管那么多了。”

他将手里的小菜也交给严温,示意他去那件旧书室门前等自己。

片刻后,他怀里揣一个,手上牵一个,带着两个娃娃站在严温面前。

其实他本意是只带小姑娘的,但另一个小家伙也醒了,诏丘估摸着这件事算是利用了一下他的妹妹,有些心虚:“我就把她带出去一会儿,你在这里等我行不行?”

小崽子很实诚,跪坐着摇头:“不行。”

于是他就这样拖家带口的来了。

严温一时语塞,忍了忍,挥手示意他赶紧去,于是诏丘把一声不吭的小家伙塞到严温手里,两手夹住小姑娘的腋窝,将睡成一滩软泥的娃娃竖着举起来,轻轻摇晃,顶着缺大德的念头道:“醒醒。”

小姑娘眼睛一睁,醒了。

然后如诏丘所愿,她嘴巴一张就开始哭。

其势不可谓不烈,几次三番引得过路的弟子注意,诏丘都是带着人躲起来,等没人了又继续举着哭,声嘶力竭的呼唤门内人。

但即便是如此,云见山也没有丝毫反应。

就在诏丘耳膜发痛,自己也觉得疲倦时,一道符纸从门扉的某个缝隙飞了出来。

认真来说,那甚至不是安抚人的东西,那只是一张传音符,诏丘以为是云见山忍无可忍扔出来骂自己的,但其实并不是。

那道符纸轻飘飘在空中悬停片刻,寻到目标后又温温柔柔的贴过来,附在小姑娘耳边,符纸下半幽幽晃动,活像是小鱼摆尾,毫无杀伤力的抚摸着小姑娘的脸,替云见山说了些什么。

然后效力散尽,符纸燃成飞灰在空中散开,被举着的小姑娘不哭了。

某一瞬间,诏丘是很服气的。

为云见山,也为自己。

严温瞠目结舌,因为见到的景象超出他所能承受的最多,似觉惨不忍睹的闭了闭眼,还贴心的将牵着的小崽子往身后挪了挪,让他不要看。

诏丘铩羽而归,面上有些挂不住,和小姑娘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他和严温身后探头探脑的小家伙对上眼,后者眨巴着眼睛,又缩了回去。

从头到尾,安安静静。

诏丘蹲下来:“你们兄妹的脾气都好奇怪。”

小家伙终于开口了,驳他:“不是。”

他说:“这不是我妹妹。”

诏丘有些诧异:“那她是谁?”

小家伙很严谨:“是我的义妹,义父的女儿。”

诏丘问:“你义父呢?”

小家伙垂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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