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龙百川篇
1
“百川！东西准备好了吗！”
武铁满脸兴奋和急切，身上雪白的海军常服一丝褶皱都没有，一看就是刚刚熨烫过。
“什么东西？”
龙百川挑了挑眉毛，一脸坏笑。
武铁一下子急了，
“你…你这人咋回事！信嘛！你可别告诉我你给忘了啊！”
“没忘！别急，逗你呢！给你！”
龙百川哈哈大笑着把一封信递给了武铁，武铁赶紧接过了信，这才松了一大口气。
“哎，你帮我看看，帽子正了没？衣领平整不？”
武铁紧张兮兮地来回摆弄着自己的衣服。
“哎呦行了，你已经没有再捯饬的余地了！要不我给你摘朵花别脑袋上？”龙百川笑嘻嘻地说道。
“别打岔！我活了三十多年第一次表白啊！我紧张着呢！”武铁满脸严肃，“我可去了啊？”
“行了行了快去吧！精神着呢！”
“哎对了，这个差点忘了，给你。”
武铁拿了一个盒子递给龙百川。
“啥啊？”
龙百川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满满都是奶糖。
“给香香的，进口的！可贵了！”
“啧，都跟你说了香香换牙呢，不能吃糖！她那一口小黑牙就你给喂的！”龙百川黑着脸说道。
“哎呀行了不说了，一会儿榕声排练完走了！香香吃不了那你吃！”
武铁急吼吼地捏着信往礼堂跑了去。
“……我吃个鬼啊！”龙百川抱着一盒子奶糖哭笑不得，“哎那信你都不看一眼啊？”
“不用看！信得过你！”
看着武铁的身影消失在礼堂的门口，龙百川的脸上慢慢变成了苦笑。
——
从第一次见到榕声，龙百川就爱上了这个姑娘。
那时候队里做培训，派下来一个干练、睿智又美丽的姑娘做讲师。
那几节课侦察大队的干部们都上得心猿意马。
“你说，这么好看的姑娘，结婚没有？”
身后的武铁写了张小纸条递了过来。
龙百川唰唰写了两笔传了回去。
“人家看着年轻，但可是博士，年龄也得三十往上了，而且这么优秀，哪剩得下！”
纸条又传了过来。
“未必吧！听说搞科研的跟咱们一样，都没时间搞对象！”
龙百川嘿嘿偷笑着，又写了两笔，刚把纸条伸出去，就被一只白嫩的手一把夺了去。
龙百川和武铁吓了一跳，擡头一看，三十往上的优秀博士姑娘正静静地看着两人。
“……”
“两位上尉，我以少校的身份命令你们，认真听讲。”
榕声面无表情，淡淡说了一句，攥着纸条回到讲台继续讲课。
旁边的武钢给了俩货一人一个脑瓜崩。
下课后，武铁和龙百川不好意思路过讲台走前门，讪讪地从后门溜了出去，然后和从前门刚出来的榕声撞了个正着。
哥儿俩正想转身就跑，榕声开口了，语气依然是淡淡的，
“如果你们想知道我的婚姻状况，可以直接来问我，课上不要搞小动作。”
武铁和龙百川的脸瞬间红了。
榕声看了龙百川一眼，淡淡说道，
“我单身。”
龙百川愣了一下，榕声已经抱着教材和教案转身走了。
2
“爸爸，刚刚那个姨姨真好看我好喜欢，我想要她当妈妈！”
“嘿嘿成，那爸努力！”
“爸爸加油！”
……
“百川，我这辈子没这么喜欢过一个女的，我想跟榕声告白！好兄弟你帮帮我！”
“……啊？哦…哦…好事啊！放心，兄弟挺你！”
——
龙百川不想争，不想失去兄弟，于是他对那个姑娘满满的爱意，就这样化作一封情书，由武铁的手，递到了榕声的面前。
当武铁拉着榕声的手来到武钢和龙百川面前满脸自豪地介绍这是他女朋友的时候，龙百川笑得很灿烂。
榕声深深地看了一眼笑得满脸褶子的龙百川，也淡淡地笑了，笑出了一丝释然，然后再也没有看过他。
哪怕四人慢慢混到一起越来越熟，榕声的眼神，也再没有落到过龙百川的脸上。
龙百川也从来不看她的眼睛，是不敢看。
只怕看上一眼，自己肮脏的心思都藏不住了。
是的，肮脏，喜欢上兄弟的女人，龙百川觉得自己很不堪。
武铁和榕声订婚那天，向来克制自律的龙百川第一次喝醉。
喝醉后的龙百川，没有嚷，也没有闹。
香香在上初中，学习很紧张，他怕吵到女儿休息。
于是喝醉后的龙百川，只是关着灯，靠在卧室的阳台上，无声地流着泪，连卧室门什么时候被打开的都不知道。
直到他被揽进一个小小的怀抱。
“爸，不哭，香香在呢。”
醉意朦胧的龙百川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
“香香，不要妈妈了好不好？”
“好，我有你就够了。”
那一晚龙百川醉过，哭过，也就彻底释然了，他把对那姑娘所有的爱，都深深埋在了心底。
只要她和铁子能开心幸福，自己就知足了。
——
也许是肮脏的人不配许愿。
龙百川心想。
要不然为什么这样简单的心愿都没办法实现呢？
队里派下了任务，有一艘潜艇，编号为303，是东南亚某国的一艘走私潜艇，上面满载中国的珍贵文物。因为不明原因失去动力，在海洋中漂荡了一年有余。后来由于二次碰撞，艇上的黑匣子遗落在了海底。
这次任务就是去到黑匣子沉没地点，把黑匣子上的磁盘带回来进行数据破译，从而找到303潜艇。
“要我说，捞个黑匣子出动我们兄弟俩，那可真是大材小用了。”
“嗯，我也这么觉得。”
武铁和龙百川一边穿戴着潜水设备，一边冲着监控乐着。
武钢坐在舰艇指挥室里看着嬉皮笑脸的俩人，拿过话筒严肃地说道，
“不要掉以轻心，303的黑匣子至关重要，务必要把上面的数据磁盘带回来！”
两人手持火蓝匕首，冲着监控凹了个造型。
监控器前的武钢黑着脸扶了扶额头。
“我说铁子，这回任务完成，你跟榕声该结婚了吧？这都拖了多久了！”下海前，做着最后准备的龙百川笑着问道。
武铁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不自然。
“怎么了？闹别扭了？”
“……没有。先下海吧，回来之后我有件事要跟你说。”
“还玩上神秘了！”
龙百川嘿嘿笑着，戴好潜水镜，两人纵身一跃跳入大海。
之后的事情就像是一场梦，一场龙百川至今都不敢去回忆的噩梦。
当两人下海的时候，已经有一伙海盗围在黑匣子旁，翘出了一块磁盘。
龙百川和武铁迅速持枪射击，击毙了两名海盗后，剩下的海盗拿着磁盘一边开枪还击，一边飞速地逃走，武铁正要冲上去，却冷不防被一枪打断了氧气管。
龙百川见状把武铁拽了回来，指了指黑匣子，那里面还有一块磁盘。
两人围到黑匣子前，掏出火蓝匕首，翘出了磁盘。
龙百川把嘴里的呼吸器拿出来递给武铁，武铁接过来含住深深吸了一口气。
就在此时，轰然一声巨响。
龙百川只觉得有什么贯穿了自己的身体，随即温热的鲜血带着所有的力气缓缓流进了冰冷的海水。
骤然袭来的疼痛让龙百川下意识想深吸一口气，却狠狠呛了一口海水。
缺氧与无力感让龙百川渐渐快要失去意识。
朦胧中，龙百川感觉到呼吸器被塞到了自己的嘴里，一双颤抖却又有力的手推了他一把，让他缓缓向海面升去。
龙百川睁开眼睛，只见身上同样有鲜血涌出的武铁在反作用力下正慢慢沉向海底。
龙百川伸出手，努力想抓住自己最好的兄弟，却只是徒劳地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
武铁笑了，轻轻冲龙百川挥了挥手，嘴巴动了动。
“兄弟。”
“保重。”
3
像我这样的人，怎么配活下去呢？
龙百川躺在病床上，心想。
觊觎兄弟的未婚妻，又在生死存亡的关头，被兄弟拿命换了自己的命。
为什么呢？怎么能是他这种人活着呢？
伤还没有痊愈，龙百川就出了院，一头扎进了303潜艇的研究。
没有办法，养伤期间没有任何事情可做，只要一闭上眼睛，那声爆炸的巨响就会在耳边不断炸开，武铁最后的笑容也会一遍遍浮现在他眼前。
他只能让自己忙起来，用训练和研究303填充自己所有的时间。
没能得到机会养好的伤总是隐隐作痛。
无所谓了，反正这条命早该扔在那个海底，早点走，早点去陪陪铁子吧。
榕声和武钢来过很多次，他们不断地问他，那天在海底到底发生了什么，武铁到底是怎么牺牲的。
龙百川只是嘻笑着，说，
我忘了。
武铁的忌日，龙百川第二次喝醉了酒。
在他看着武铁的照片默默流泪的时候，已经上高中的龙香拿走了他的酒瓶，
“爸，你为什么不愿意告诉钢叔和榕姨，铁叔到底是怎么牺牲的？”
龙百川擡起头，在慢慢长大的女儿，眉间不知什么时候也萦绕上了忧愁与悲伤。
“因为那是一笔还不清的债。”
就让我自私一次吧，龙百川想，等我去陪铁子了，再让你们知道他是为了救我而牺牲的。
活着，实在没法面对。
——
龙百川被升为了侦察大队的大队长，武钢做了总教官。
再次见到武钢的时候，龙百川是心虚的。
武钢什么都没说，一如从前那样，总是黑着一张脸，脾气很臭，像管弟弟一样管着他。
但龙百川的心更虚了，他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可耻的贼，偷走了本该属于武铁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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