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醉春许我以后,永远,生生……
她闭着眼睛都能认出王柳明,她总是在人群中寻找自己的存在感。譬如今日里嫩绿色桑蚕丝做的外衫面子,在雪地里是打眼的明亮,可偏偏触感冰凉,她冻得发抖,还要硬拗出端庄的大家闺秀姿态,有些可笑。
“大呼小叫什么?真是有失闺阁之礼。我还以为你和那些村姑不一样,没想到……”王柳明翻了个白眼,连带着把后面的贺云州也被斜呛了一眼。
“都是粗俗之人!”她气哄哄的绕过妍娘,走了。
发泄怒火的对象仅剩一个,在妍娘看见贺云州手上那只华贵的金色锦缎包布之后,她决心要给贺云州一个教训。
两只鞋沾了雪水,外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壳子,被随意的扔在进门的地方。
地面上一条蜿蜒的水迹,一直延伸到妍娘的脚下。
贺云州将包裹放到桌上,发出重物坠地沉重的一声磕碰。他折回去捡起门口两只一东一西的鞋,靠到屋中的碳火炉子旁烤火。
“夹棉的绒鞋就这一双,今日弄湿了两日都离不了床塌。”
贺云州走过去,自然的蹲下,将湿透的罗袜脱下来随手放在一边,开始揉捏两只冻僵的脚。
“想不想知道包裹里面是怎么?”他笑着,轻声哄道。
妍娘气不打一出来,缓过劲儿来的脚踹在他胸口。“我是个粗俗的人,没见过那么贵的包裹布,也不稀罕知道里面是什么!”
可脚上的两只手像是顺杆往上爬的蛇,男人依旧半跪着,可却从下而上,控制住她的整个身体。
他满足又惬意的勾起嘴角,向下压低身形,两人之间的间隙越来越小。
“你生气了?”他的笑声低低的,传入耳中像是某种欢愉的计量物。
在妍娘退后的前一刻,他收回身形,暧昧的压迫感消失。
“王姑娘嘴毒,不出几日,整个镇子上定会传遍。我们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粗俗之人。”
他笑得明媚,对于成为一对天造地设粗俗的人颇感荣耀。
见妍娘愣神,他继续补充道,“昨日客店来了第一支马商队伍,横跨京城与西边的沙漠,带回来了不少东西。我去的时候遇见了王姑娘,正巧取了一只她姑姑托人带来的素银镶玉春风化蝶簪。”
“素银镶玉春风化蝶簪?”妍娘瞪大眼睛,“你记得真是……好清楚啊!”
贺云州眼神一软,乖乖伏在她的膝上,“她有意往我身边靠,可我知道娘子还在家等我,于是我就说——”
“什么?”
“我说蝴蝶的前身是青虫,她头上的那只似是菜叶吃多了,所以两只眼睛仍是绿的。”
妍娘扑哧笑出来,“难怪王柳明说我们都粗俗,我觉得你更甚一筹。”
贺云州顺势坐到床边,虚拢着怀里的人。“那只马商队伍在沙漠里遇到了戚惟怀,那只包裹是戚惟怀托他们带来的,本是送到你们以前住的镇子上,正巧我看见了上面二尾狐族的印记,便带回来了。”
他取出袖子中的信,将被子拢到身上盖好妍娘。
“信中内容在我法术交接的时候便露了出来,大意说他走遍广阔天地,不再隅于一角,希望以后能带着他的族人们自由自在。”
一刻钟之后,带着满满狐貍气息的信纸消失于半空中。
妍娘感叹,“赫舍国?小戚说那里遍地是金色的沙子,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香粉香料,阳光与鲜花一年四季遍布在绿洲上,我一定会喜欢。”
“想去吗?等境州开了春,看完山花我们就可以出发。”
妍娘点头。
屋内炭火本就足,靠在男人怀里像是在火炉中一般,她将身上的被子松掉一些,拆开递到面前的包裹。
包裹内是两个泡泡似的圆球,手指一戳上面的法术就消失,暴露出寄来的东西。
黄澄澄的石头露出来,妍娘瞪大眼睛。是一只西域风格镶红宝的金手镯,随意的裹在几件衣衫中,亮得惊人。
香软的绫罗,从没见过的脂粉香料,几件衣衫,还有混在沙子里的碎金。与小戚信中的赫舍国不谋而合。
这些金子解了妍娘的燃眉之急。有了银钱的滋润,小屋里顿时焕发生机。
缺了半条腿的旧桌子请了木匠来修好,贺云州三两银子的大手笔叫人心花怒放,更是随手打了高度适合的小几给妍娘做了一个简陋的妆舆,赫舍国来的胭脂香料一个个摆在上面。
王柳明的造谣如期而至,只不过众人并不相信。
“定是王柳明见人家夫妻情深又家底丰厚,没了炫耀的本钱,所以才如此造谣人家。”
“……就是,就是,平时她奚落咱们还少吗……”
姑姑请马商带来的灰鼠毛刚做了一条毛领,可不仅没人欣赏,竟然还说她是嫉妒。
笑话,她还能嫉妒两个粗俗之人吗?
她一扭身,头顶那只素银镶玉春风化蝶簪一颤一颤。
妍娘在不远处看得清楚,她忽然就想起来贺云州说的,那两只碧玉镶嵌的蝴蝶眼睛太大,重重的坠下来,一味的求贵重而失了轻巧,果真像是只没能羽化成功的青虫。
她心情颇好,买了几株开得正艳的水仙回家去。
这几日她与贺云州相处的很好,心中的芥蒂一点点消散。对于贺云州处心积虑制造的无意之间的触碰,她也能接受。
她有时觉得贺云州太过小心翼翼,总喜欢半夜摸摸她的脸,然后捞起一缕发丝放自己胸口,或者握在手中睡觉。害她以为家中进了老鼠,半夜嚣张到她的脸上去。
作为半夜被打扰的报复,妍娘选择展示自己豪放的睡姿。她怕冷,就将两只脚紧贴着贺云州的小腿,不一会儿凉了就再换一个地方。
想到这里,妍娘心情很好的哼了一声。
怎么不算是一种双向奔赴呢。
冰天雪地里的小屋就在道路的尽头,一道蒸腾的白色烟气袅袅直上。妍娘加快脚步,从半开的窗户里看见了里面的身影。
深绿色的常衫,印着深色的竹纹。他身形高挑,被向上支棱半开的窗户遮去脖颈,只能看见垂下来的墨发随着动作晃动,露出白色的里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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